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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沙龍之戰4(超超超級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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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也聽出了瑟琳娜話裏的輕蔑之意,都有些義憤填膺,敢怒卻不敢直言,對輕悠也更多投註了期待之色,紛紛慫恿她接下戰帖。

這些聲音裏,尤以激進的年輕一派為最,開始還站在瑟琳娜身後的一幫少爺小姐們紛紛跟她拉開了距離,為輕悠搖旗助威。

而那位名媛和她的堂妹黃小姐則左右為難地看看四下,一時竟都騎虎難下,心下苦不堪言。

至於剛才那主編,卻又開始哀嘆說連十位亞國專家都辨不出來的畫兒,一小丫頭怎麽辨得出來。口氣頗有幾分看不起,便立即引得旁邊年輕編輯異口同聲地聲討他,說剛才洋婆子欺負咱同胞時你替人家搖旗吶喊,同胞卻打了場漂亮的勝仗,你不說句公道話也便算了,這會兒又來戳人下水,缺不缺德啊,有沒有點民族自尊心啊!

那主編被眾人責問得臉色大變,只能灰溜溜地跑掉。

明星圈子裏,那直率的小明星莉莉當即便問一姐阮小姐支持哪一方?又問華少,剛才那一莊該是算輕悠勝出,應該分錢了吧?

華少苦笑,本想說這就算帳賠錢。不想阮小姐卻說伯爵夫人本便是一個節目,兩個問題。這賭莊自然也只算一個,沒到結束,他們押莊的也不算輸。

莉莉不滿道,“那怎樣才算贏?就算這第二個問題沒答上,軒轅小姐前一個問題也回答正確的了。這一對一錯,怎麽算輸贏?”

華少立即笑道,“很簡單哪!如果一輸一贏,就是平手,算我莊家贏。如果這第二題答對了,就算是莉莉贏,若答錯了就是我贏。”

有人叫道,“那照你這麽說,平局是莊家贏,全對是莉莉贏,那現在……”

華少笑容大揚,“對呀,阮小姐你們已經全輸啦!接下來,就是我和莉莉、東晁上校、張先生、屠先生這四位鬥輸贏了。哈哈哈,爺開了這麽多次賭樁,可就這回最有趣兒!”

女人們臉色大變。

華少大笑著,登高一呼,“軒轅小姐,加油啊!不管輸贏,爺們今兒都挺你到底。咱們中華有力量!”

話說這華少也是個頂級玩主兒,他走到哪裏哪裏就最熱鬧,而他向來最懂得站隊兒,炒起來的熱鬧勁兒也多為主人所喜。

當下經他這一吆喝,還在沈思的輕悠也被拉回了神,遂宛爾一笑,雙手在胸前一合,朝其行了一個淑女禮,又轉身朝宋先生等人行了一個弟子禮,朗聲道,“輕悠在此感謝各位兄弟姐妹對輕悠的鼓勵和支持,也感謝師伯們對輕悠的厚愛。輕悠雖學識淺薄,亦必不辱使命!”

這般謙遜有禮的儀態,鏗鏘有力的言辭,以及那眉宇間自傲自強更自信的女兒神彩,令得全場霎時一靜,只覺這一身雪色旗袍的嬌小女子美極慧極,不可方物。

此一刻,誰還再敢說她沒家教呢!與瑟琳娜表面與眾人相交,實則骨子裏卻輕蔑東方人的態度相較,高下立見。

輕悠再轉身面向瑟琳娜時,面上神色一掃小女子嬌柔之氣,全是強硬堅定之色,不由讓瑟琳娜心頭也竄過一絲慌亂,卻來不及分辨自己哪裏有失時,便聽輕悠說道:

“即然夫人說是挑戰,那麽我們是否應該列出戰利品,以示公平?”

“戰利品?”

瑟琳娜蹙眉凝思,但周下起哄的人全叫了起來,有人叫得更不堪入耳說她堂堂大英帝國,難道連個“戰利品”都拿不出來嘛,這一激,又激出她的傲氣,當下應了輕悠的要求。

“好,你說,你要什麽戰利品?錢,寶石,或者我今天開來的那款最新型的勞斯萊斯,我在港城也有幾處不錯的地產,隨便你開!只要你能將真假指出來。若是指不出來,那本夫人就要你立即滾出港城,永遠不準踏入此地一步,你可答應?”

話落,四下裏響起一片抽氣聲,這樣的賭本是不是太毒辣了!但眾人也來不及品評指責什麽,輕悠便應了是。

“好,我答應,如果我說得不對,就立即離開港城,永不踏入此地。但如果伯爵夫人輸了的話,我不要錢財,寶石,也不要你的豪華名車,或地產,我只要它——”

輕悠一只手便指向了畫作中的其中一幅,便是後亮出的那一幅畫作,說:

“《帝王妃子相》,這幅本應收藏於北平紫禁城的皇宮內菀,卻流落異國他鄉之……手,本應屬我國的國寶,重歸故裏!”

這一刻,眾人不約而同在腦子裏將輕悠故意省略停頓的部分補上了諸如“賊人”、“土匪”、“強盜”等詞。再遲鈍的人也聽出輕悠的意思了,被大英帝國的伯爵夫人拿出了自己國寶來炫耀,當真是件極憤慨又恥辱的事,這無異於提醒著在場所有國人,英帝國的曾經囂張的侵略行逕;現在竟然還利用自家國寶來欺負本國人,那就更大大地讓人憎惡了。事到如今,誰還會為瑟琳娜喝彩,那才是真正的賣國賊、汗奸走狗了!

宋先生和書畫老者們,皆是一片驚色,周人臉上已經綻破了一絲狂喜之色。

然呼聲未起時,瑟琳娜尖厲得幾乎變調的聲音沖口而出:

“你,你怎麽能一眼就說這幅畫是真的?你有什麽憑據?這個,鑒定真假也必須說出個緣由來,否則,也不能算你贏!”

可惜瑟琳娜這般敵未亂卻自己先亂了陣腳的慌亂言辭,微顫的語氣,臉上快要掛不住的傲驕,都洩露了事實真相!

宋先生再忍不住一聲冷哼,大手一擺,喝道,“輕悠,你便說予大家聽聽這憑據,以示我中華兒女斷不會仗著幾分悍氣,欺人無知!”

這話,當然就直接給了瑟琳娜一個大耳括子。

話說你英國伯爵夫人能在咱華人的沙龍裏逞雌威,無非也是仗著你英帝國強大罷了。但咱們這裏都是文化人兒,不會仗強欺弱,欺負你丫竟然拿我們國家的畫來欺負我們國人,自己卻對東西一概不知。這不是無知是什麽?從初時不知對手底子冒然恃強挑唆,到現在還不知收斂非要丟人現眼,這都是大大的——無知!

亦正所謂,驕兵必敗,正是瑟琳娜的最佳寫照了。

所以,咱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敗得明明白白、徹徹底底吧!

眾人一片拍手稱好,哨聲四起,鮮花都送上來兩大捧,可謂風水輪流轉,終於轉回咱國人自己的主帥頭上了!

屠少雲欺上前說,“師妹啊,你趕緊的吧!這完事兒了,咱再出去好好喝兩盅,慶祝慶祝。話說這東晁占領港城,你都缺課好久了,我這回也是領了師命來送你歸山的!”

輕悠憤憤地掐了他一把,低“歸你個大頭山啦,人家只知道真假,不知道怎麽證明啦!”

屠少雲一聽,噔時傻眼兒了。

怎麽是個半吊子啊!

……

靠得輕悠較近的宋夫人聽得,也慌了神,急忙給宋先生耳語,幾位老畫家剛剛還舒展的神色又凝重起來。

其實這也不能怪輕悠沒辦法,本來有的,但瑟琳娜先前要求不可觸碰畫作。她那方法就必須從畫上取微末油料,才能用化學方法檢驗出來真假,現在此方自然行不通。

瑟琳娜知道自己這回真正難住了輕悠,頓時大喜,便要說輕悠輸了。

正在這時,三聲清脆的巴掌聲從後方傳來,聚攏的人群突然分裂開來,便見一列士兵開路而來,其後行來一身形高大的男子,皮靴叩響地板的聲音,莫名地讓眾人都緊張得失了聲。

當他立於燈光明亮的宴堂中,一身黑色筆挺的軍服包裹著堅實硬朗的身軀,無與倫比的絕美面容,連那耀眼的弧光燈都為之黯然失色,冰冷嚴厲的氣質,不怒而威的強大氣場,瞬間令本來熱烈的氣氛都冷卻下去。

“亞夫!”

瑟琳娜一看不得了,第一個叫出聲,剛才還端得高高的架子砸地上,立馬沖向織田亞夫。

織田亞夫的目光卻只是冷冷掠過了她,落到輕悠身上,瞬即轉柔,輕悠小嘴一癟扭開了頭,暗哼一聲,他唇角微揚,這一抹溫柔剎時撩動全場女兒心,連上了年紀的人都看傻眼兒紅了老臉。輕悠暗罵一聲騷包,躲進屠雲背後。

最後,這目光才穩穩執向宋家夫婦。

“亞夫!”可憐瑟琳娜一聲嬌喚,堪堪被高橋擋住一步。

織田亞夫沒有理會瑟琳娜,突地雙腿一並,朝宋家夫婦行了一個標準軍禮,藹聲問候,謙言自己不請自來。

宋夫人瞧著有些微失神,宋先生蹭地一下從坐椅上站了起來,揚手劈指,喝聲大怒,“誰讓你進來的,老夫的宅子不歡迎你們這些狼子野心的東洋狗!滾,立刻給我滾出去。”

剎時間,群憤即起,紛紛怒聲喝斥,甚至有憤青們還激動地撲沖上前,想要一逞拳腳之快,都被警衛們攔住。

織田亞夫仿佛不見滿堂騷動和憎惡,淡淡揚聲道,“宋老先生此言差矣!您寧可奉五十年前強搶足下列土的人為上賓,也不願歡迎一個誠心來做貿易的領國友人麽?”

“胡說八道。你們東晁人殺我婦女兒童,奸盈擄掠,還敢稱友人,我呸!”

“宋老先生的話沒錯,但在下以為,偽君子和真小人,至少後者尚能與之交也。況乎你我兩國,邦交眭鄰之宜也不只百年,比起在座的某些人要深厚許多。而朋友之間,難免也有誤會,說清楚便是,何需舞刀弄槍。”

他大手一揮,那些豎起槍的警衛立即松開了手抵擋周人的手,退至一旁。他又朝兩老欠身一揖,態度自也不卑不亢。

只是宋老先生呼吸急促,似無力再出聲,沒有接他的話,旁邊的人便接罵上了。

“你,你們分明就有爛殺無辜啊!早前你們炸了我們學校的大門,還開槍打死一名無辜女學生。這……這事兒大家都知道,現在學校裏的追悼堂還沒有撤。你還當著學生面,跟那個……”

黃小姐立馬跳了出來,激動地指手劃腳,但話頭剛要牽上輕悠時,織田亞夫朝她冷眼看來,嚇得她立即噤了聲,蒼白了臉都不敢正面迎視了。

“對啊,你們縱容士兵強一奸女學生,這可是鐵證如山的事實。”又有人叫了出來。

“何來鐵證,請先生指出一二,本帥便將這等違紀亂法份子就地槍決,以謝諸位港城百姓。”

那人倏地蔫了氣勢,吶吶地說巡捕房有的是資料,去拿來就成。

織田亞夫冷然一笑,轉向一方道,“那正好,這便請警務處長即刻派人去拿證據,本帥就在此恭候!”

那方正好就是港城總督任命的警務處長,乃港城最高安全長官。聽得亞夫這一言,急忙出列說之前的案子並非東晁士兵所為,業已結案,沒什麽證據。

席下諸人皆抽氣連連,交頭接耳起來。那警務處長滿臉尷尬色,不敢再多說什麽,很快就告辭走人。

織田亞夫昂首駐立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算被所有人逼問,一張嘴對百張嘴,也無絲毫怯懦之色,那傲凜之氣迫人不矣,他微一擡手,高橋立即讓兩個警衛上前,展開了一幅橫幅。

才道,“在下今日冒昧登門,只想向各位表達一個意思,我東晁此行前來港城願續千百年以來,兩國友好邦交、溝通商貿、文化交流之誼。絕無肆意擄掠、迫簽強盜條約之意。”

他指著橫幅接道,“此乃五十年前,東晁與貴國並肩作戰後,貴國皇帝為紀念兩國共禦外賊的戰友情誼,贈予我國的唐代馮承素版的《蘭亭序》。在下以為此字帖代表意義美好,特將此字帖還予貴國,以示友好。”

宋先生聞言著實一怔,看向那副字帖。而但凡對書法有些常識的人,自然都知道這被奉為“天下第一行書”的字帖有多麽高的藝術價值。

恰時,先前那位洋編輯忽至宋老先生身後低語幾聲,宋老先生的臉色終於沒有那麽糟糕。

“在下只希望,當年你我兩國共同抗敵的志願從未被抹滅,鴉片這種東西於國於民只有害而無一絲益處。當禁,且絕不可因利而得到寬釋!”

織田亞夫突然揚聲,目光冷冷掃過了全場,突定在後方某一處,那裏有人影立即閃避離開了。

而這個時候,在場大多數人心頭都是一怵,再沒了回駁之聲。

為何?

在場的人都讀過書習過禮,幾乎無人不知五十年前的那場鴉片戰爭最終導致他們腳下的這塊土地淪為英國人的殖民地。難道被奴役久了,就忘了當初誰才是真正的強盜麽!心裏就沒有一絲憎惡,反要視其為友了麽?!

宋先生是很討厭東晁,其實也討厭所有跑來自己國家趁火打劫的那些歐美列強,但他心中最討厭的還是當年讓自己折戟於大海,丟掉了自己和愛人相守的這片土地的大英帝國。這五十年的仇恨和不甘,絕對不是東晁才打來港城僅半個月比得上的。織田亞夫正提醒了他這個事實,一時內心矛盾,無法承受,才氣得說不出話來。

所以說這真話有時候不是很中聽,稍有不慎就容易氣死人。

……

全場氣氛這便落到了那俊美如天神,卻分明是個滿身殺伐戾氣的俊美男人手中。

他也沒有再對宋家夫婦多說什麽,轉首才向臉色已經不太好的瑟琳娜行了個吻手禮,大方地稱讚了一番伯爵夫人家藏豐富,令人欣慕雲雲。

可這樣恭維的話,不知為何,眾人聽來就莫名地覺得刺耳了。剛才輕悠才提醒了大家,這明明該在紫禁城的東西跑到了英國人手裏,必然便是四年前皇城被八國聯軍攻破時,這伯爵家的人從皇城裏搶來的。這什麽伯爵啊,那根本就是強盜土匪!那所謂的驚人家藏,也沒什麽好值得羨慕,全是搶來的非法所得啊!

瑟琳娜還沒來得極感受這份突至的溫柔,織田亞夫轉身走到了輕悠面前。

聲音倏地放柔了三分,說,“軒轅小姐獨具慧眼,能如此精準地一眼就看出這兩副郎世寧油畫的真假,在下佩服。”

他伸出了右手,還非常紳士地微微躬身行禮。

輕悠剛剛因那番唇槍舌戰而懸高的心才落了地,雖猶豫,還是伸出了手。

那大手卻一把抓住她,一使勁兒,她就從屠少雲背後被拉了出來,兩人眉眼帖得極近,她幾乎能看到他眼角的細紋,臉頰一下躁紅。

“法子想出來了?”

“什麽?”

他卻突然說起了東晁話,讓她頓覺莫名其妙,也跟著回了。

“辨畫。你和瑟琳娜的賭局還沒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呃,那個……”

“這麽長時間還沒想到?”

他的眼裏明顯嘲諷,讓她很不爽。可想到他突然出現,難道就是為了給她留足時間思考麽?

“她不準用工具,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呀!”她也不藏拙了,索性直接求救吧!他不是說兩國是朋友麽,向朋友求教不丟臉。

“笨蛋!”

“你要說就說,不說拉倒。”

她就要甩開他的手。

他強拉著不放,這下在周人眼裏又形成一道迷樣的風景,很快就有人竊竊私語起之前的那則流言了。

“記得當年我教你辨那幅拼帖真跡麽?”

他直起了身,看向了他們身後那座高臺。

輕悠順眼一望去,突然想起剛才和那位借放大鏡的科學家聊到了那個新儀器,那東西的功用她也早在當年自己用時,好奇地問了安德森大夫,安德森大夫也耐心地告訴了她不少相關知識。

“呀,我,我想到了。”

輕悠高興地雙眼一亮,就要轉頭去找那科學家幫忙,卻被男人拉住手,落下一吻,且還壓低聲說了一句“你又欠我一次”,才放開了手。

輕悠又羞又惱地瞪去一眼,急忙轉身再挑瑟琳娜。

瑟琳娜到底是見過大場面,四周氣氛雖然不利於她,氣勢半分不減,且還被織田亞夫對輕悠的暧昧態度激起了怒火和嫉火,口氣不松,重審辨畫的要求。

“我這個辦法很簡單,絕對不會碰到畫。”

於是,剛才那位放大鏡科學家再次殷情登場,油畫被放到了那臺最新的X透視儀前,很快就打出了兩張底片,呈於眾人眼前。

瑟琳娜一見,雖未聽評,臉色已經大變,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失敗的慘相了。

輕悠語聲輕快地解釋起來,“我之所以判出這幅畫是真相,其實都是因為它所用的顏料,在偏光的時候,與另一幅有些區別。如果大家認真看的,就會發現……之前我初看仿制品時,就有些奇怪……”

“因為古代大師所繪油畫,用的顏料多來源於土質和獨特物質。而近代的畫家多用油和膠攪拌研磨而成的膠質顏料。所以,兩百年前的郎世寧畫作必然是用礦物顏料,而仿制者用的便是膠制顏料。”

“X光線是以密度來確定其吸力的強弱。即密度越高,穿透力越弱,在照上留下的陰影越大越深。礦物顏料的穿透力自然不如膠脂性顏料,故在照片上會留下更多的陰影。由此,便可知孰為真,孰為假!”

聽到此,周人頓悟,亦忍不住大呼過癮。就連宋先生這方人也都站了起來,看著那由弧光燈打亮的兩張照片,連連點頭稱道。

“真是海水不可鬥量,人不可貌相啊!小丫頭這評得好,評得妙,老夫們也要甘拜下風了!”

老畫師們個個撫須而笑,讚不絕口。本來臉色不太好的宋先生見此,也終於一掃陰霾,松開了眉頭,看著輕悠的目光中多了幾絲慈藹之色,仿如見到故人。

輕悠急忙下得臺來,朝老先生們一一回禮,直謙言說是家師所傳,自己只是運氣所得罷了。這一下便又有人問起輕悠口中那位了不得的師傅到底是何許人也?

輕悠卻一臉慚色,說,“輕悠慚愧,不敢辱沒師傅名聲,還請各人撓過。”

她是被家人趕出來的,始終心裏有慚,覺得自己犯下那許多錯辱沒了門眉,姜愷之至今未尋得蹤跡,若非今日被逼上了梁山,也斷不會輕易擡出家人來說事兒。

各人見她為難,便有些不忍。卻不料……

“軒轅小姐何必如此謙虛。說起來,我與你還有幾分同門之誼。”

織田亞夫突然插進話來,眾人都是一驚。

他也不管輕悠扔來的警告眼神,接道,“在下久慕貴國的國筆巨匠清華先生多時。想當年,清華先生旅居東晁,與家師織田瑾結為至交,共同研習王曦之的《蘭亭序》、《快雪時晴帖》等名作,品文論書,繪畫賦歌,三載有之,留下不少佳作予家師。亞夫雖未得見其人,幼時卻日日修習清華先生之筆墨,心神向往,拜為己師。而在下的母親也十分景仰清華先生,故為在下取名為亞夫,亞國的亞,丈夫的夫。”

這名字的由來一出,眾人心裏對這位美得過火冷得嚇人的東晁元帥的惡感,便悄悄然地掃去了大半,而女士們一個個早已經捧腮讚嘆。

“確是緣份使然。軒轅小姐當年在東晁留學時,與在下相識,在下才知小姐的叔叔便是清華先生。今日再見小姐,小姐的書畫之學精進神速,便是在下也嘆為觀止。軒轅小姐不愧乃大師之後,亞夫亦敬之,慕之。”

輕悠瞪著那又彎下腰身對她大獻殷情,還行了吻手禮的男人,一時間又羞又惱,卻不得發作,只得在心裏又問候了此人的祖宗十八代。問候完畢,方發現兩人其實是同一祖宗,扼腕不矣。

這臭男人,就少了他一杯豆漿嘛,這樣捉弄人,小氣鬼!

沙龍裏的名流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清華先生”的大名,聽織田亞夫這一說,頓時就炸開了鍋。

一個報社老主編便跳了出來,激動地說,難怪輕悠小小年紀,就對鑒定書畫有此等大家之水準,原來竟是出自名門之後。實在慚愧之前沒能認出來,還聽信小人慚言,汙了小姐閨名,為表示歉意,將在明日的報紙頭版刊登一則道歉聲明,以示對輕悠和清華先生的歉意及敬意,雲雲。

有此一例,其他急著討好拍馬屁的人便也追著上了。

輕悠本以為辨完了畫,大家應該不會太討厭自己,再繼續自己此行的計劃,應該不難了。哪裏想到最後變成了人人對她趨之若鶩,而大把的機遇,就像不要錢似地上趕著朝她撲來。

而這一切,似乎總跟某個人有關。

隔著一片人頭和笑臉,輕悠仍一眼看到了那個人,剛好端過侍者送來的一杯酒,朝她點了點。黑眸深不見底,她卻分明覺出那裏的溫柔寵溺。

心裏劃過太多感受,即甜蜜,又不安,即期待,又害怕,紛紛擾擾,她只知,這一次狹路相逢,許多事,許多情,已深深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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